第123章轮回，这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啊！
武当骑牛小师叔洪洗象，号称背负着“玄武当兴五百年”的气运。
甚至在他上山的那年，江湖传出武当山有真武转世，龙虎山的紫金莲就瞬间枯死了三朵。
牧童看上去柔柔弱弱的，牵着水牛，腰间卷着一本道经，带着浅笑望着嘉靖。
嘉靖施了一礼，笑道：“你好像知道我要来找你，不怕我虏你下山去吗？”
武当千年历史上最年轻的祖师爷咧嘴笑了笑，开口道：“五岁上山，便学了点谶纬皮毛，师父临终前要我每日一小算，一月一中算，一年一大算，算何时能下山，何时需要在山上闭关，可自打我学了这学问，就没一天不需要闭关的。今日卜卦，不宜下山，所以，我下不了山。”
“据说伱师父临终前专门给你定了条规矩，不成为天下第一，就不能下山？这天下第一，可不好做啊。”
小道士八风不动，呵呵笑道：“天下第一不假，可吃饭最多，读书最多，都是第一。师父又没说是武功第一才能下山，总有我下山的那一天。”
“哈哈，说得好有道理。听说你喜欢看书，恰巧，我这里有很多书，一定有几本你喜欢看而且没看过的书。”
说到书，小道士的兴致便浓了，他扭头看了看牛背上的书囊，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诚实地点头道：“我喜欢看杂书。”
我当然知道你喜欢看杂书，而且还是带颜色的杂书。
嘉靖不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以《灵源大道歌》的封面包裹艳情小说的事，整个道门大概也只有这位武当小师叔能干得出来吧！
于是，嘉靖循循善诱道：“我也喜欢看杂书，可杂书也分很多种，比如适合幼儿看的童话，比如剑侠飞剑的传奇本，比如才子佳人的话本儿，比如色而不淫的金瓶梅，比如既淫而秽的白娘子……”
细细数完，嘉靖问道：“你想看什么？”
什么色而不淫、既淫而秽，我听不懂啊！
放牛小道士露出纯真的表情：“我尚幼……”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你长大一点就可以看那些小黄书了么？
而且，这古代十三岁便能娶妻生子了，你“幼”个什么？
“那我给你一本童话故事……”
洪洗象露出勉强的浅笑。
嘉靖转而问道：“你这人早慧，我听人说你是真武转世，你自己信吗？”
“我不信！”
“我也不信……”
真武徐凤年，白帝王仙芝，你是吕洞玄转世。
轮回，这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啊！
若是大明能弄明白轮回的奥妙，那么……
‘远的就不说了。要是能找到王阳明的转世身……’
嘉靖背着手，遥望着北凉方向：“那我给你讲个吕洞玄与红衣女的故事……”
“你……怎敢如此编排师祖……”洪洗象面有怒意。
嘉靖看着小道士，笑了，大声而放肆地笑了起来。
“既然你不听红衣女的故事，那么，我为你做一场媒如何？家世、性格、品行，包你满意……”
“我是道士，不可娶妻。”
“谁说道士不能娶妻？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给你讲个别的吧……这个故事好啊！”
洪洗象支棱起了耳朵，他可喜欢看杂书，听故事了。
“诗曰，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这诗很有道韵啊！
洪洗象微微颔首。
“这一首诗，是昔年大唐国时，一个修真炼性的英雄，入圣超凡的豪杰，到后来位居紫府，名列仙班，率领上八洞群仙，救拔四部洲沉苦一位仙长，姓吕名岩，道号纯阳子祖师所作。”
不等洪洗象有其他反应，嘉靖扬声道：
“单道世上人，营营逐逐，急急巴巴，跳不出七情六欲关头，打不破酒色财气圈子。到头来同归于尽，着甚要紧！虽是如此说，只这酒色财气四件中，唯有“财色”二者更为厉害……”
秋日高悬，又讲完一个回目的嘉靖，在溪流畔的青石上小眯片刻。
洪洗象则是正襟危坐，从牛背上的书囊中取出笔墨纸砚，将嘉靖刚刚所讲的故事回忆书写，并润色丰满。
突然，他看到一只武当山上独有的震马旦秋蝉从眼前掠过。
也不见洪洗象如何加快步伐，醉汉般行走了几步，便赶上了秋蝉，轻轻捏住，恰好在它撞上一只蛛网前挡下。
年幼道人低头弯腰走过蛛网，这才松开双指，放生那只秋蝉。
其实这蝉由幼虫羽化为成虫后，寿命最多不过三月。
可洪洗象还是救下了它，没有任何理由。
只是做了件再顺其自然不过的小事。
他一直都被武当山所有人当作是领悟天道的最佳人选，可似乎他本人从不知天道为何物，也不去费力深思，吃喝拉撒，放牛看书赏景，平平淡淡。
‘天道难求，七百年前散人吕洞玄，三百年前龙虎山齐玄帧，这才有了如今武当洪洗象……’
嘉靖半眯着眼，换了个舒适的睡姿，嘀咕道：‘追求天道的吕洞玄、齐玄帧，终究还是不及放下了天道执念，去追一袭红衣的洪洗象。巅峰，就在那骑鹤下江南的一刻……天道，人道，执念、顺心意……’
‘天人垂钓人间气运，这气运之道，便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吕洞玄能一次次轮回，很容易理解，那身红衣的女子，为何也能一次又一次的轮回？’
‘轮回后，是相似的一朵花，还是相同的一朵花呢？！’
…………
“掌门师兄，你该管管了。”
“你看那人干的是人事吗？你不去，我去，舍了这残躯，也不能让他将小师弟给带坏了。”
“还有小师弟，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怒气冲冲的是掌管武当山道德戒律的陈繇，为人刻板却不死板，已经耄耋岁数，却仍然身体健朗，最喜欢踩九宫转圈训斥那个山上天赋最高的小师弟，总是每次还没骂完，就开始心疼，导致次次雷声大雨点小。
可是这次，真的是怒了。
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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