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尉班峰脸上的笑都没停下来。
他见到宋煊如此受到官家喜爱,更多的是兴奋。
宋煊前途越好,自己的前途也会越好。
再加上宋煊那出手也是极为豪气。
不管是不是为了收拢人心,以前的知县都不屑的做这种事!
今日他还专门给自己找了个出气的借口。
论单打独斗,班峰可不惧巡检司的每一个人。
如此好的上官,也是被自己给遇到了。
简直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班峰脸上带着笑,今天有我在,你们巡检司一个也别想从宋大官人那里领到赏钱。
巡检司大使张琛瞧着宋煊远去,更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班峰那个狗东西在大官人面前,给自己上了不少眼药。
否则今日也不会如此被针对。
什么他娘的打击私盐贩子?
那不就是班峰与他禁军当中的兄弟一起盗卖官盐,事发了来个贼喊捉贼。
可是抓住一个私盐贩子了?
张琛为什么知道?
因为他想要黑吃黑,没成功。
如今张琛想着怎么扳回一城来。
绝不能让班峰仗势欺人。
毕竟张琛目前是真的不敢反抗宋煊。
无论宋煊是他的直属领导,还是自己受到枢密院那里调配。
宋煊都是对他压制的死死的。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先舔宋大官人再说其他。
张琛打算顺便找机会在宋煊面前给班峰上上眼药。
他们读书人不是讲究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吗?
县尉周德绒与主簿郑文焕对视一眼。
人家状元郎真的是简在帝心。
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官家就会亲政。
但是到时候眼前这位大官人定然会高升的。
宋煊上来就针对“刘家”为首的勋贵,谁有钱就搞谁的钱。
背后是不是有官家的意思?
毕竟如今官家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
哪个当皇帝的人希望自己手中的权利少呢?
除非他是阿斗。
在东京城这块水深的地方过活,大家不多想想,根本就无法坐稳屁股下的位置。
但是他们也只敢在心中猜测,也没有人会给他们提供确切的消息。
只是觉得宋煊越发不好惹了。
张茂则邀请宋煊过来,这才恭敬的道:
“宋状元,官家的意思是明天让状元郎只带着耳朵去,最好别带着嘴巴,官家已经安排好了。”
宋煊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看样子是宫里有什么变动,让赵祯不那么自信,免得自己引火烧身,事后被针对。
“行,明日一早我就跟我岳父一同入朝参加大朝会。”
有人带着还是挺方便的。
宋煊随即又笑了笑:“帮我对官家表达谢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宋状元客气了。”
张茂则也没有多停留,他只是来传达口谕的。
待得时间长了,难免会有不好的风声传出去。
比如宋煊结交内臣之类的,很容易被那些红眼病盯上。
如今皇宫也不是官家说了算,许多事都是要注意的。
宋煊回去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表演,三班衙役连带着弓手都分外努力。
甚至连班峰都挨了好几拳。
就算他想要拦着巡检司的人领赏钱,可也拦不住张琛在背后鼓动让所有人都上,累也要累死他。
车轮战,尤其是类似打拳击摔跤之类的。
他没那个体力。
张琛则是时不时的放水,反正花的不是自己的钱。
就算自己这里放水放过去了,最终还有宋大官人身边的人给淘汰下来。
宋煊瞧着一个衙役走到自己面前行礼过后,询问道:
“敢问大官人,是有什么本事都可以亮出来吗?”
“当然。”
“若是那种偷鸡摸狗的呢?”
“你有这种本事?”
宋煊一下子就笑出声来:
“将来遇到偷盗案子,你可以为本官提供破案思路,用得着。”
“小人善于开锁。”
钟五六从身上掏出一个开锁的器具:
“可否让小人给大官人表演一二?”
“行。”
宋煊让郑文焕去找几把锁来。
钟五六很快就把锁全都打开,宋煊直接从背篓里掏出一贯钱来:
“拿走,郑主簿,把此人的姓名记下来,我今后要重用。”
“是。”
钟五六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谁承想宋煊真多给自己赏钱。
他连连道谢。
“不用谢,有本事的人本官都喜欢。”
钟五六善于开锁的本事,被大官人赏了钱,如此离谱的事一经传开,自是也有人开了窍。
不再靠着“勇武”来证明自己。
因为这条路真的难以走通。
善于打板子打衙役拿着水火棍就要给宋煊表演。
用布包裹着豆腐,只听到响声,但是豆腐没有被打烂。
这种在杖刑的时候,是可以收钱的。
比如只伤皮肉不伤骨之类的。
善于辨认足迹的,根据脚印深浅,步幅判断逃犯体型。
善于跑步的,类似于神行太保。
江湖通,黑话熟读于心的。
还有仵作也舔着脸说自己善于验尸,宋煊也都给钱了。
如此大方的行动,让许多看热闹的吏员也觉得实在是白捡的钱,甚至有人想要告诉宋煊自己善于模仿笔迹。
结果被旁人给拉住了,怒斥他不要命了,这种话也能往外漏?
“好啊。”
宋煊瞧着钱发干净的背篓,也筛选出一些合格的人才:
“我看你们个个都身怀绝技,本官就放心了。”
“没有获得赏钱的兄弟们,今后若是发现自己有什么没有挖掘出来的本事,也可以来找本官。”
“今日我早就在班楼定好了桌,兄弟们给我个面子,一起吃个饭喝喝酒。”
三班衙役连带巡检司的人更是喜笑颜开。
大官人请他们吃饭,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东京城七十二家正店,那班楼也在其中!
更何况宋煊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如此行为,也太给他们脸面了。
谁敢不接着?
“多谢大官人。”
县尉班峰率先喊了一嗓子。
虽然他与班楼关系不大,但也是他推荐的,大官人这是给自己面子,看样子是要拿我当心腹了!
班峰很是高兴,就算鼻青脸肿的也挑衅的看向张琛。
“行了,兄弟们去上个厕所,一会都来领钱。”
宋煊宣布过后让人把看门狗齐乐成叫来。
“小齐兄弟,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你现在通知各曹房的人,让他们出人在县衙留守,改天本官再与他们都开个集体的碰头会。”
“是。”
“等等,我记得还有狱卒,他们责任较重,我也会单独与这群人吃饭的,都不要着急。”
“是。”
齐乐成欢快的跑出校场去通知那些人。
发钱这种事,宋煊还不会假手于人。
虽然每个人不过是四十文,可都是白捡的,如何能不高兴?
宋煊听着郑文焕拿着花名册在那里点名字,周德绒等人都给宋煊打下手,拆钱数钱。
宋煊亲手交到他们手里,至于先前得了赏钱的衙役更是喜笑颜开,又赚四十文。
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搞钱,收保护费的。
待到发完钱之后,宋煊一挥手,就让班峰前头带路,直接奔着班楼而去。
浩浩荡荡的小三百人,一路上,自是有衙役为宋煊开路,沿途百姓也纷纷避让。
如此大规模的衙役出动,不知道出了什么惊天大案。
于是自是有人跟着前往。
而班楼掌柜的,早早就站在楼下等着了。
来的单纯是开封知县吗?
那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谁人不知孙羊正店推出宋煊曾经吃过的菜单,以至于生意火爆。
这段时间可是狠狠的压过了樊楼一头!
现在想要在孙羊正店订位子,都得排到半个月后了。
掌柜的一瞧大街上的衙役们全都来了,自是连忙上前迎接。
“宋状元来了小店,当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
“本官对东京城的店铺并不了解,也就是听说过樊楼和孙羊正店,本想着去孙羊正店请兄弟们的,但是班县尉说这班楼味道也不错,就来尝一尝先。”
宋煊给了一套说辞,掌柜的连忙冲着班峰道谢,这才给宋煊迎进门去,想要引到包厢里。
“不必了。”
宋煊指了指大厅内的桌子:
“本官就坐在这里,上面的包厢让我的这群手下去坐一坐,他们可没什么机会在包厢吃饭。”
掌柜的都提早布置好了,好想要与宋煊攀关系呢。
不说宋煊本人的身份,就算是把开封县的往来宴请买卖谈下来,那也是极好的。
可是现在宋煊要坐在大厅中央,许多事可就没法子谈了。
掌柜的见宋煊坐下来,也不好再劝,嘴上说着听大官人的安排。
“让兄弟们入席,先吃点开胃瓜果,解解乏。”
随着宋煊的吩咐,众人陆续入席。
外面围观的百姓,确实不懂什么情况。
倒是有与衙役相熟的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得知是新任知县请他们这帮兄弟们吃饭,更是感到不可思议。
“莫不是诓骗我?”
“人家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自掏腰包请你们这帮黑皮吃饭,还在班楼!”
京城百姓嘴上对于这帮衙役称呼着观察,都头之类的,可是背地里都是叫黑皮、狗腿子之类的。
钟五六哼笑一声:“懒得与你多说。”
外面围观百姓当然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倒是不急在外面瞧着。
宋煊也没有说什么今天不醉不归的话,免得这帮人真喝了五迷三道的。
县尉班峰脸肿了,但也不妨碍他说话。
倒是宋煊劝他先去药铺擦一擦,免得明日肿成猪头,让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这个新任知县拿你立威来着呢。
班峰哈哈笑了两声,却是牵动了肌肉十分的疼痛,然后示意张都头仔细瞧着,别让张琛言语。
班楼掌柜的亲自侍奉宋煊,恨不得他能够在酒楼留下墨宝。
那可就赚大发了。
县丞、主簿都不是“武职”,这种场合也就没叫他们。
倒是张琛以及一些头头陪座在宋煊身边。
“你主要负责城外,城外的治安如何?”
“回大官人的话,其实挺一般的。”
张琛也是大倒苦水,就是他手下这点人根本就不够用的。
东京城百万人口,在城外的更多,破窝棚就是个家了。
而且非常容易出乱子。
百姓为了活下去,相互结社,是十分正常的事。
特别是民间组织,那可太多了。
演杂剧的可结成“绯绿社”,蹴球的有“齐云社”,唱曲的有“遏云社”,喜欢相扑的“角抵社”,喜欢射弩的可结成“锦标社”;
喜欢纹身花绣的有“锦体社”,使棒的有“英略社”,说书的有“雄辩社”,表演皮影戏的有“绘革社”;
剃头的师傅也可以组成“净发社”,变戏法的有“云机社”,热爱慈善的有“放生会”;
写诗的可以组织“诗社”,连妓女们也可以成立一个“翠锦社”。
这些倒是可以理解,就相当于大学的那种同好社团。
要么就相互抱团取暖,要么就互相介绍生意。
还有人无聊到成立一个社团,专门给别人取绰号的。
结果取到了宰相头上,被取缔了。
但是解散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他们结社,而是找了一个其他借口。
大宋对于百姓是松散的管理,并不会认为他们结社就是为造反做准备。
白莲教也就是个屁呢,还没有打出造反专业户的名头呢。
宋人属于自发结社,意在构建一个交错纵横的信任网络。
大宋商业发达,导致许多人不在土里刨食,而是选择“京漂谋生”。
毕竟许多人都是猛然间脱离乡村的熟人社会。
大家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谋生,不想被沦为孤立暗害,死在外面都没人报信的窘迫场景,自是要找熟人。
尤其许多人突然到了陌生的环境,是很容易产生人人自危,处处设防的心思的。
结社。
其实就是城市陌生人社会的“再熟人化”的过程。
属于变相的老乡会。
这样他们不仅可以一起赚钱,甚至还能约束本行成员。
达到一定的“自治”,帮助官府稳定地方。
这些社团倒是不会引起官府的注意。
可是有些社,就会被重点关注到。
诸如有些社团成员们吃斋念佛,号称“食菜事魔”。
他们晚上聚会,天亮就散。
这种社团的分支很多。
大抵是从唐朝传下来的摩尼教、明教、火沃教、白莲教之类的。
很容易搞出宗教事件来。
还有的社,聚集几十号人,在乡下横行霸道。
听着张琛说城外还有一个“没命社”,声势最为浩大,让张琛感到十分的头疼。
宋煊点点头。
这种就是黑色背景的社团行为了。
他们就是想要走黑道挣钱。
偌大的东京城,犯罪之人绝不在少数。
上面勋贵们有光明正大搞钱的法子,下面的蛇鼠也有自己的手段。
受害的也多是中间那些守规矩的百姓。
“你先调查调查,搜集一些证据。”
宋煊端起茶杯道:
“至少要有多少人也都搞清楚了,免得跑了漏网之鱼,过阵子还会拉起来。”
“明白。”
张琛精神一振,这便是领了差事。
将来有更多的机会向宋煊汇报。
如此一来,才能更好的与宋煊接触。
无论是给班峰上眼药,还是给他使绊子,都比较名正言顺,而不是显得突出。
要不然班峰刚在大官人面前爆料自己,自己反手就是一个举报,那也只能是双输的局面。
张琛不想如此。
即使县尉班峰请宋煊给兄弟们讲两句话,宋煊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说今后会想法子提高你们的月俸,免得有百姓来擂鼓告你们收黑钱的状。
剩下便是吃吃喝喝,别喝多了,免得刚到手的钱,被人摸了去。
东京城的偷儿胆子,可是不小。
宋煊的话让不少人嘿嘿一笑,就算收黑钱,他们大部分人都没得机会,顶多蹭吃蹭喝的。
大头那都是让头给拿走的。
规矩就是这样。
若是宋煊说的话是真的,能够让他们今后的收入好点,谁还能说我就想要收黑钱呢?
酒菜下肚,气氛自然是熟络起来了。
宋煊倒是没有在主桌久留,自是去各桌游走一番,混个脸熟。
东京城的这些衙役,可是见惯了高高在上的官员。
着实是没有料到宋煊如此接地气,愿意同他们喝酒。
光是这一点,就俘获了大批人的好感。
宋煊拍拍这个人的肩膀,又问问那个人的家庭情况,总是就是多了解一二。
今后自己想要做事达到如臂指使的状态,还是要获取他们的拥护的。
光靠着嘴上说说,没有实际利益,如何能长久?
不仅是一帮衙役惊诧宋煊的行为,就算是班楼伺候局的人,也是十分不可思议。
眼前这位文曲星下凡的大宋状元郎,会如此的平易近人。
一丁点官威都不耍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宋煊见夜色也晚了。
他直接让王保过去结账,钱不够明天去家里拉。
没过一会,掌柜的便走过去,又是给宋煊敬酒,又是说着好话。
今天这顿饭,他咬咬牙做主可以全免了,就是求状元郎能够在这里留下墨宝,若是能写上一首新词也可以。
毕竟他们早就知道宋煊都不屑于写新词,就算是肚子早有腹稿,也懒得写。
他们这些消息灵通之人,也早就打听过了。
宋煊家乡最好的酒楼庆楼,那可是留有宋煊亲手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的墨宝。
据传宏泰坊的那位花魁小娘子因为宋煊连中三元,以及这首词可是火热的很。
现在东京城的青楼都派人去南京求交易,希望她能够把关系转到东京城来,到时候还能赚更多的钱。
“哈哈哈。”
宋煊指了指掌柜的道:
“你倒是好算计!”
掌柜的也是是陪笑。
县尉班峰也在一旁说了好话。
“你也配!”
听着宋煊发怒,满桌子的人都愣了,大气都不敢出。
毕竟方才他们也起哄,想要瞧瞧大官人的诗词。
为此还提前准备好了“词”来拍马屁。
宋煊瞧着班楼掌柜的:
“你以为我宋煊请不起人吃饭,所以要靠着诗词来换钱?”
掌柜的连忙道歉,表示没那个意思。
班峰本想拍马屁,结果一下子拍在马蹄子上,酒都被吓醒了几分。
“本官的词,想写就写,不想写谁提要求,都不好使。”
“纵然你出价千金我也不写给你,若是投脾气了,我送你三五首也不叫事。”
宋煊放下手中的酒杯:
“你别觉得跟我说几句话,瞧着本官脾气好,就敢堂而皇之的跟我提要求!”
“大官人,小人当真没有那个意思!”
掌柜的把腰都要低在桌子底下去了。
他可怕自己把宋煊给得罪喽。
方才是见到宋煊如此接地气,故而才用了一个小花招。
张琛瞧着惶恐不安的班峰,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定然是他在掌柜的面前做了保证,想要为自己做人情。
活该!
宋煊又瞥向一旁的班峰:
“班县尉,本官给你个面子来这宴请兄弟们,你这个远亲怎么还蹬鼻子上脸了?”
“是你给他的底气不成?”
班峰也连忙站起身来,给宋煊赔礼道歉。
他当真是不知道。
反正是不能认。
还得把锅给甩出去。
宋煊拍了拍班峰的肩膀,站起身来,瞧着望向这里的三班衙役:
“兄弟们该吃吃该喝喝,这账都记在我头上来,明日叫掌柜的去我家里结钱。”
“本官也知道,有我在,你们大部分人也放不开。”
宋煊顿了顿笑道:
“明日一早我还要参加大朝会,便不多留了,改日咱们再聚。”
县太爷站起来了,众多衙役自是不敢坐着。
不善于饮酒的衙役也被人给搀扶起来了。
众人乌泱泱的送宋大官人走了。
班峰还特意叫人护送,就算不用,那也得在后面跟着。
掌柜的叹了口气:
“我这是把大官人给得罪了?”
班峰怒气冲冲的道:
“不是说好了恳请留下墨宝就成。”
“你脑袋被驴给踢了?”
“还想要让连中三元的状元郎给你写个新词?”
“你也配!”
“孙羊正店早就放出话去,只要是大官人去那里吃饭,绝不要钱。”
“你真以为大官人喜欢占人家便宜?”
“要不是我极力推荐这里,又舍了这张老脸恳求半天。”
“只要大官人一句话,孙羊正店今日就算推了所有买卖都会接待我们的,你信不信?”
班峰自是不客气的拍了拍掌柜的脸。
“平日里见你说话挺有脑子的,怎么今日就如此糊涂?”
“还有你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个,有那个面子请人家吃饭提要求吗?”
掌柜的虽然恼怒,可是也不敢与这位远亲闹翻了。
毕竟这件事责任却是在他。
临时加码了。
“我这不是,哎,那他,这,哎呀!”
“幸亏大官人他给我这张猪脸个面子。”
班峰恨恨的道:
“但凡我今日没有被打成个猪头,你我都完了,懂吗?”
“你懂吗!”
掌柜的只能唾面自干。
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
待到班峰怒气冲冲的回来之后,却听到张琛阴阳怪气的道:
“班县尉倒是好大的脸面呐,拿大官人的脸面做人情,今后可是要小心些。”
“大官人是何等的聪慧之辈,焉能识不破你这点小把戏?”
班峰抽了抽嘴,没言语。
连姓张的都看出来了,那大官人指定也瞧出来了。
明日还是找机会赔罪。
要不然这条大腿还没有捂热,就被自己给亲手推开了。
班峰夜里睡不着,恨不得都起来给自己几巴掌。
……
诗经鸡鸣有云:
鸡既鸣矣,朝既盈矣。
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
意思是鸡鸣时分就要去上朝了。
天色虽然亮了,但并不是因为太阳升起,而是月亮发着光。
欧阳修更是形容过上朝:十里长街五更鼓。
这个点换算到今日便是凌晨四点十二分就要到皇城打卡上班。
宋煊此时坐在马车里,跟着岳父曹利用一起去,二人相对打哈欠。
“贤相李文正公居住在城东北昭庆坊,来禁门颇远,每次都在驴车里放置数册白居易集,点着蜡烛一路看。”
曹利用摸着胡须道:“我见过数次。”
李文正公就是李昉,如今逝世已然三十年,但是其家族势力盘根错节。
毕竟能够得到真宗皇帝夸奖家族繁茂,也就是曹彬家族以及李昉家族。
族中子弟都在朝廷为官。
“今后你也理应效仿看看春秋什么的,向贤相看齐。”
听着曹利用的话,宋煊断然拒绝:
“我不看,最好别让我参加大朝会,五更到这里,四更就要起来沐浴更衣,上厕所什么的。”
“若是在冬日里,我是不愿意的。”
“嘿。”
曹利用对于自己这个女婿当真没辙,谁不知道被窝里好啊!
可是咱们是为朝廷效力,四更起来咱们爷俩还占了路近的便宜,那些路远的,可是三更就得起来准备了。
“旁人想要参加大朝会都没得机会呢,你小子刚当官就偷着乐去吧。”
新科进士,就算是状元郎都没有这种机会的。
听着曹利用的话,宋煊揉了揉自己睡眼惺忪的眼:
“也怪我,非要听什么现场八卦,不想听二手的,要是今日不热闹,我就得后悔起这么早。”
“行了,别抱怨了。”
曹利用开口道:“既然官家对你有所嘱托,那你就好好看着就成。”
“我相信如此绝佳的事情,王曾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今日会有好戏看的。”
“那就行,不过岳父你也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一个七品小官,站在角落里,谁会理会我啊?”
“嗯?”曹利用对宋煊这话可是不赞同。
谁不想与咱多好女婿结交?
那些人巴不得自己女儿死了,宋煊好去娶他们的女儿续弦呢。
曹利用可是了解这帮不要脸的文官。
别说普通官员了,就算是大宋宰相,那也毫不吝啬的用两三个女儿把女婿锁在自家这条船上。
姐姐病故,让姐夫娶小姨子。
总之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可惜自己就一个女儿,他没发复刻这种操作。
不是曹利用多心,实则是在这个时候医疗不发达,女人生孩子很容易一尸两命的。
曹利用见要到了皇宫门口,连忙把一旁的“兵书”握在手里,细细品读起来。
宋煊:???
不是。
就咱们爷俩,你还这么装逼的吗?
此时皇城门口那是火把通明。
谁都能看得清楚。
掀开帘子的时候,自是有人能看见枢密使曹利用在那里看书,登时引起一阵议论。
曹利用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的书卷,差点摔下了马车。
宋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跟着下去。
人一旦岁数大了,就爱贪慕点“虚名”!
这也是正常现象。
毕竟他们属于土埋脖子了。
谁都想要一个好点的身后名。
宋煊跟着曹利用等待禁军的检查。
毕竟是要面见皇帝,该有的程序是少不了的。
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荆轲刺秦那种事”!
待到检查过后,翁婿二人即使并排走,都不会靠的很近。
因为官帽的两个小翅膀,十分的长,加起来也就一米二吧。
就是避免官员在上朝的时候交头接耳,他们之间说些悄悄话,却不听皇帝讲话。
那当皇帝的不能忍。
此官帽一戴,这样当真是不方便与同僚说话了。
宋煊不得不佩服宋太祖这个大黑胖子,这招数确实绝了!
曹利用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御道,让宋煊好好瞧瞧。
那日金殿传胪的时候,官家给了你多大的面子!
咱们可没机会走御道的。
你就算不小心蹭到了,御史台的人也会弹劾你的。
宋煊站在门口,由宦官给引着到了最外围的位置上。
曹利用则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金殿的前排才停下。
参加大朝会的官员一般都是固定的,位置也固定,但是也有为了单独召见一些官员,也是画出了一片临时站立的位置。
宋煊自己单独占据一大片位置,他四处看。
每个从他身边走过的人,也都会瞧他一眼。
谁都不清楚新科状元郎怎么也能来参加大朝会,可是前朝都不曾有过的事。
晏殊瞥了宋煊,瞧着站在这里,有些惊讶。
但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说话。
只要进了金殿,所有人的言行,都会受到御史台的监督。
就是为了保持对皇帝的尊敬。
要是金殿内像个菜市场似的,谈什么皇家威严?
随即是王曾、吕夷简等人走过去。
他们对宋煊都视而不见。
今日朝廷惹出来的大部分麻烦,都是宋煊给搞出来的。
万一到了最后与皇太后没有处理好关系,对于大宋都是一种灾难。
但是又涉及到了大宋的根本,盗用皇家贡品。
罪责可是不小。
金殿内很快就站满了大臣。
幸亏宋煊长得高大一些,能够越过他们的后脑勺瞧见皇帝与皇太后的到来。
他们二人也是一左一右。
皇帝并没有坐在正中间。
宋煊微微挑眉,然后跟随者众人向“二圣”行礼。
赵祯在大朝会上也就是个摆设。
从开始就是刘娥一直在说话吩咐。
看样子,那日金殿传胪是刘娥下放给赵祯的权力,让他过过瘾。
时间一过,她立马就收了回去。
宋煊打量着刘娥身上的衣服,怎么那么像龙袍的款式呢!
二人穿着都是绛红色那种。
赵祯坐在皇帝宝座上,一眼就瞧见了单独占一区的宋煊。
只是没有瞧见范仲淹。
范仲淹也是被临时通知参与的,尽管他提前做好了准备,但是因为住的实在是远了些,没有估算好,堪堪进了殿内被引导到了宋煊身边。
宋煊瞧着自己的“老师”,也来上朝,顿感意外。
毕竟像皇帝这种“私人秘书”行业的,诸如张方平都是不用参加的。
“院长,你也来了?”
范仲淹也略感意外,他也没想到宋煊会参加。
但是老范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交头接耳。
御史台的人已经盯上了他。
宋煊百无聊赖的听着不断的有官员禀报,刘娥点头或者否决。
没什么意思。
今日主打就是来看戏的。
什么时候能够好戏开场呐?
就在宋煊焦急之时,御史台的人程堪站出来,弹劾了宋煊。
宋煊登时激灵了,仔细聆听程堪的弹劾。
反正就是不应该以他的官职抓捕工部员外郎,理应由开封府出面,宋煊越权了。
宋煊颔首,老曹也没找外人。
找的自己“情敌”,说的过去!
宋煊嘴角含笑,要是没有程堪的弹劾,今日自己还没法子来看戏呢。
范仲淹瞥了一眼宋煊,见他被弹劾了还在笑。
一时间有些不明所以。
这是什么好事吗?
但是今日这帮参加大朝会的朝臣,确实是明白宋煊为何能来参加。
原来他被弹劾了!
程堪与宋煊之间也没有什么仇怨呐,是不是陈氏兄弟悄悄安排的?
陈尧咨看见同僚挤眉弄眼的,恨恨的摔下了衣袖。
上次弹劾宋煊的御史被发配岭南,搞得现在陈氏兄弟想要让御史办点事,都很难。
除非吕夷简出面,从中说和。
否则有太大的风险。
他们兄弟缩在后面什么事没有,反倒自己这个当御史的背了锅。
谁心里不会有兔死狐悲之意?
陈尧佐看向自己的弟弟,眉头一皱,难不成又是你小子瞧瞧安排的?
吕相爷不是早就说过了,让咱们别轻举妄动。
陈尧咨不能言语,可是眼里都是委屈之意。
此人根本就不是我安排的。
但是陈尧佐并没有相信,或者是领会弟弟的眼神。
有些时候,谁是凶手无所谓,大家觉得你是凶手就行了。
赵祯没言语,刘娥开口道:
“此事本宫已有了解,乃是官家授予的,莫要多说。”
程堪老老实实退下。
他就是负责帮助宋煊来参加这次会议,并没有想着穷追猛打的意思。
丁度又站了出来,开始上奏刘从德强行拿走制造龙舟的一百根金丝楠木据为己有的事。
工部虞侯赵德为了掩盖真相杀了船匠被宋煊亲眼所见。
工部员外郎丁彦对于此事知情不报。
工部尚书张士逊总管四司之事,不称职。
丁度如此言论一出,登时让众人都发出不可思议的声音来。
工部员外郎丁彦全家都收监的消息,确实是传开了。
而且还是被皇城司的人给带走了。
那一般都是谋逆的大罪。
倒是有人想要打听,可终究是没有问出什么来。
丁翰林也没有往外说什么。
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啊!
百官虽然戴着帽子无法有效的交流,但并不妨碍他们搞出新技能,那就是不看人嘴,也能听清楚隔壁的同僚再说些什么。
如此重磅消息,搞得宦官连连抽鞭子,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同样参加大朝会的刘从德面无表情,对于丁度的弹劾不屑一顾。
“我早就与大娘娘通过气来,你能奈我何?”
当然了,这种话,刘从德在狂妄,也不会当众说出来。
他只是满不在乎的斜视了丁度一眼,便站在那里。
吕夷简侧头瞥了一眼,他发现刘从德的神情很是不屑,大抵是早就想出来主意了。
刘娥也是把朝臣之事全都尽收眼底,她并没有着急开口,还在等待别人的攻击,方好一同按死。
赵祯则是冷眼瞧着,他已经通过一丝消息得知今日,并不会出现他想要的结果。
晏殊并没有去打听端午庆典发生的事,但是今日听着丁度的完整叙述,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
自己离开中枢也就三年的时间,刘家已经变得如此肆无忌惮了吗?
他竟然连金丝楠木这种贡品都能调包,还有什么不敢的!
谁给刘从德的勇气啊?
晏殊虽然生气以及震惊,但是他为人不喜欢沾惹上任何麻烦,也就没言语。
宋绶连忙出列:
“官家,大娘娘,我想问一问,丁学士是否有证据?”
“没证据的事可不要胡说八道,这可是欺君的大罪!”
刘从德没想到这个陌生人,还会为自己辩解,一时间心中充满了好奇。
此人难道是大娘娘私下给安排的?
宋绶主动站出来“质问”丁度,是被王曾给安排的。
不找个人与丁度唱反调,怎么能把这件事给弄的更加圆满,让刘从德暴露出更多的问题来呢?
但是刘从德贪钱的胆子很大,政治智慧几乎等同于没有。
故而此时就是认为宋绶是在为他说话。
宋煊瞧着宋绶出来反驳,啧啧两声:
“好戏终于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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