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卓卡斯替还是走了，德里斯亚也没有留他。
因为二人都知道，观念不一样的人无法同行。
除非其中一个人迎合另一个人，或者有人改变了观念。
但无一例外，这两种方法都需要时间。
可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
“按照原定路线的话，应该是不能走了，看看能不能绕路吧。”
博卓卡斯替仔细辨认着来时的路。
就算是温迪戈，如果迷失在了这片雪原，也只有死路一条。
经过了几十分钟的长途跋涉，这个高大的温迪戈放弃了。
它的终端早已损坏，至于原因……很简单。
邪魔的干扰……不，是自我泯灭，让终端这个无机物变成了一块废铁。
信号、电池、芯片、电流全部忘记了各自曾经的使命。
它们……甚至忘了自己的名字。
博卓卡斯替看了看终端，叹了口气，开始顺着脚印往回走。
……
博卓卡斯替一步一步地走着，终于他看到了熟悉的景象。
尚有余温的火堆，吃剩的罐头，被拦腰打断的树木，以及……尚未凝固的血液。
他暗道不好，于是顺着血迹追踪而去。
终于，他在一处村庄发现了熟悉的人。
他看见德里斯亚正在和一个……“无法描述”的东西厮杀。
甚至如果博卓卡斯替不注意去看的话，他甚至觉得德里斯亚就像疯了一样，一边不断走位的同时，一边对着“空气”乱砍。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
德里斯亚朝着博卓卡斯替大喊一声，这一声将一头温迪戈喊醒了。
他举着长戟朝着德里斯亚的方向架起，瞄准，用力掷出。
几倍，甚至几十倍超越音速的长戟以人眼看不见的速度飞向了德里斯亚创造的空隙。
“铛！！！！”
意料中长戟刺入肉体的声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剧烈的金铁相交之声。
“什么？！为什么刺不进去？”
博卓卡斯替看着不断与德里斯亚缠斗的它既震惊又疑惑。
“别萨卡兹粗口愣着！！用巫术！！巫术！！”
德里斯亚厉声喊道。
博卓卡斯替这才发现：此时德里斯亚身上的小型巫术装置正在向周围散发红光。
只不过这红光只能勉强包裹他的身体。
刀刃已经在高强度的战斗出现了缺口，很显然，这次战斗的强度远比之前更加强大。
“巫术……好。”
博卓卡斯替双手撑地，口中不断吟唱咒语。
随着咒语的不断流出，他脚下的大地也开始散发红光。
这红光从一开始的微红，逐渐变为血红。
“（萨卡兹语）让恐惧，淹没我的敌人。”
咒语被吟唱完毕，血红的光芒化成了一头头散发杀意的温迪戈。
他们形态各异，但无一例外——他们曾经都是温迪戈王庭的王。
“前辈们，我恳求你们的帮助。”
博卓卡斯替弯下腰，将自己的姿态放低。
在面对历代温迪戈王庭之主时，他，博卓卡斯替，于情于理都应该低下头。
“……”
恳求没有回应，但恳求的内容却被贯彻。
温迪戈们冲了上去。
……
“然后呢？！然后呢？！”
“要不，你猜猜看？”
“猜啊……我猜您赢了！”
“……”
博卓卡斯替摇了摇头。
“欸？没有吗？”
“还是接着，听我说吧。”
……
德里斯亚看着那一头头与它缠斗的温迪戈。
脸上不由得出现了欣喜。
“先生，这、这——”
“这些是温迪戈们曾经的……不，永远的‘王’。”
可是……美好也该结束了。
刚开始的时候，由于历代温迪戈之王的突然出现，它的攻势被很快压了下来。
但这种颓势直到第一位温迪戈之王将刀刃指向其他温迪戈时停止了。
“为什么……？！不对！博卓卡斯替，快！取——”
还没等德里斯亚说完话，他便被一头温迪戈一锤抡飞了出去。
短短几分钟内，局势再度反转。
除博卓卡斯替之外，其余历代温迪戈之王都将锋刃对准了德里斯亚。
“德里斯亚！”
博卓卡斯替想要站起身，但刚刚的巫术抽空了他的体力。
“呃……我没事。”
德里斯亚爬起来，捂着自己受到重击的左臂。
“嘁……”
博卓卡斯替再次双手抚地，闭上双眼。
那些眼神迷茫的温迪戈之主们便消失了。
“……先生，您快走吧。”
“我不会放弃族群的任何一位成员，要不然……我根本不配成为你们的王。”
博卓卡斯替深吸一口气，摆出了助跑的姿态，随后他用力一蹬，他脚下的土地出现了一个大坑。
他朝着它撞去。
只不过……他并没有撞到一个实体。
似乎也如他所意料的那样，他成功冲到那个目标位置——插着他的长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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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止住了自己的身形，将长戟拔起，转身，用力一刺。
巫术也被他释放出来，长戟的锋刃上附着着血红色的纹路。
“噗！”
“哈！！！！！”
一声凄惨的笑声传出。
它被刺中了，但……它是无法被杀死的。
一股强大的虚无感化为实质，将他扔了回去。
“博卓卡斯替！！”
德里斯亚看着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去的庞然大物，惊喊道。
“我没事……”
博卓卡斯替捂着自己的头，站了起来。
他再次看去，那怪物也显出身形，朝着他飞去。
可就在它即将碰到博卓卡斯替的那一刻，它消失了。
“……不好！快——”
博卓卡斯替暗道不好。
只一瞬间，虚无便吞噬了他的意识，失序也泯灭了他的记忆。
他正在，逐步丧失自我。
“快……走……！！”
他捂着自己的头，努力和那个未知的存在相抗衡。
“……先生，对不起。”
德里斯亚从口袋中取出了那个巫术装置，将它紧握于手。
霎时间，血红色的光芒将他环绕。
“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去死，那……我来代替您好了。”
他看着面前身体打晃、似倒非倒的纯血温迪戈，眼中出现了不舍。
光芒化成了一条丝带，将博卓卡斯替和他相连。
一股股黑气顺着丝带的一端流向另一端。
博卓卡斯替的痛苦逐渐减弱，可德里斯亚的痛苦却在加剧。
侵蚀不会凭空消失，它只会以某种形式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
当然……只有温迪戈的巫术才能做到。
名为博卓卡斯替的意志被归还，但名为德里斯亚的意识却从世间消失了。
“呃……我……德里斯亚？”
博卓卡斯替的眼睛恢复了高光。
他看见了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的德里斯亚。
他想询问对方是否有事，但他的嘴唇还是没有蠕动。
直觉告诉他……眼前的“生物”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德里斯亚”。
也许是察觉到了身边的异常，“德里斯亚”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歪过头，用那双没有灵魂的双眼看着博卓卡斯替。
他动了，手上的刀也动了。
他以极快的速度冲到博卓卡斯替面前，紧接着使用一种诡异的姿态将锋刃砍向了他。
“嚓！”
只是一击，博卓卡斯替胸前的铠甲便被划开了一道惊人的口子。
再一击，他的肩甲也被刀刃给掀了开来。
这一击，被他抓住了。
“抓住你了……”
博卓卡斯替那猩红色的眼眸直视着面前失去自我的落单温迪戈。
他被族群抛弃了太久……不，应该说：这就是他做出的选择的结果。
“德里斯亚，醒一醒！你的妻子和女儿还在等你回家！”
“……”
没有言语上的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记力度更大的斩击。
虽然被邪魔吞噬的人不会有任何意识，但……眼前的温迪戈猎杀者早已将自己习得的所有技巧全部融进了自己的每一寸肌肉。
一记又一记杀招朝着博卓卡斯替袭来，但他没有还手，只是一招一招的抵挡。
因为他身上被邪魔侵蚀的程度……应该会有救的……
应该会的吧……
“……对了！”
博卓卡斯替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在他接下“德里斯亚”的一招后，将他逼退，然后在自己的口袋中翻来翻去。
“看！”
“呼——！”
博卓卡斯替从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对方赠予他的物品。
刀锋停住了，停在了距离脆弱的纸张只有几厘米的位置。
“………”
博卓卡斯替看见了。
他看见对方的喉咙在蠕动，嘴唇在活动。
只不过，并无声音。
“你到底……想说什么呢？”
他仔细地看着“德里斯亚”的嘴唇，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读懂他的唇语。
“……女儿……爸爸……救你……别怕……”
他尽力了。
因为没有过任何经验，所以他只能识别出几个词语。
“……你女儿不在这里，德里斯亚，你……现在根本没在保护你的女儿！”
这一记怒吼，伴随着巫术的施展钻进了德里斯亚的耳朵——就像挣脱束缚的洪流一般。
“……女儿……杀了我……”
也许是奇迹，一个个词语从他的口中流出。
虽然拼不成一句句完整的话，但……博卓卡斯替还是能听懂。
“……对不起。”
“噗！！”
附着咒术的长戟洞穿了他的心脏。
“……”
霎时间，黑气顺着他的伤口喷出，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德里斯亚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态，但……灵魂早已消失。
那双失去神色的双眼却依旧盯着刚刚照片的位置。
“……安息吧。”
博卓卡斯替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啪！”
物体坠地的声音传来，博卓卡斯替也回头看去。
一个木盒静静躺在德里斯亚的身前。
“这是……”
博卓卡斯替走过去，捡起了那个盒子，打了开来。
……
“里面……都有什么？”
“……”
大尉没有说话，拳头攥的更加用力。
“一封信……和一把，崭新的刀刃。”
“……”
沉默，还是沉默。
……
“刀？”
他拿起盒中的刀，仔细地看了看。
“那他刚刚用的刀……”
他看着德里斯亚手中的那把刀，眼中充满了悲伤。
“根本就不是那把高强度钢材制作的刀，那只是一把……普通的刀……”